斜率k

重生之我要打荣耀

【张佳乐中心】再次盛开之前(上)

今年夏天就是第七赛季百花得亚军、张佳乐退役的时候了,感觉应该给张佳乐写点什么

于是就有了这篇有点流水账的东西,是从他退役到复出的这一整年的故事,关于他和他的荣耀

不知道有没有撞梗,而且写了挺久的,上下文可能有重复或者断档的地方

cp向的话可能有一点点双花,不明显也不多,其实初衷是当cb写的,但是我可能会带点cp脑……

我写的时候配的bgm是筷子兄弟的《老男孩》

 

冠军会有的,好运会降临的,一切的荣光和爱都将属于你。你本就是一场盛大的奇迹。

开心点儿吧,你值得。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

是不是应该放弃

花开花落又是一季

春天啊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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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结束了。

王不留行。

屏幕上绿色披风的尖帽子魔道学者手里拿着有星星点点闪粉特效的大扫帚,打出最后一击。游戏建模出的披风颇为机械地飘动着,抹消了现实中明显面部瑕疵的英俊系统脸转向前方,魔术师平平淡淡的漠然神色中竟好像也有了几分得意的味道。

荣耀。

灰白色的死亡视角,百花缭乱的灵魂飘在了半空中,俯视着刚刚获得了本局胜利的绿色魔术师。这个睥睨众生的角度看着挺豪迈,然而操作者此时面对着灰白的屏幕,后背瘫在椅子上,感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也失去了知觉般地麻木着,绝望一点一滴地嵌进骨髓里去。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的比赛席的门被人拉开,观众席上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和高呼声,此起彼伏,延迟了半晌后,在拉开门的那一瞬终于猛地涌进这个小小的房间。几乎爆破掉人的耳膜和大脑。

张佳乐从椅子上起身,身体还是木的,耳边是雪花屏一样听不清楚的巨大嗡鸣。走了两步之后突然一腿软,他及时扶住墙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冷汗后知后觉地从每个毛孔渗出来。

“队长……”

这个赛季才出道的那个也玩弹药专家的少年邹远,此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跑过来想扶他,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张佳乐摆摆手。

“我没事。走吧。”

 

02

荣耀职业联盟第七赛季总决赛,微草对战百花。

微草战队最终胜出,夺得冠军。

赛后记者发布会是落败一方先出席,百花作为三进总决赛始终没拿到冠军的老牌战队,即使输了比赛,还是遭到了多方记者的长枪短炮集火采访。队长张佳乐坐在发布会选手席中央,对着麦克风极熟练地打一套说了又好像没说的官腔,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散发出的气压很低,又好像有几分怔愣。

最后一个问题,是记者问及“百花战队之后有什么打算,张队您个人之后又有什么打算”。张佳乐看着镜头,还是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了,不想想了,太累了。

众记者愕然。

“我不知道啊”——这么主观的、迷茫感很强的,甚至带点个人情绪的话语,原是万万不该出现在总决赛的记者发布会上的。想必这句话明天就会在各类电竞报纸上占有头版的一席之地,然而张佳乐还是这么说了,作为百花这支战队的队长。

百花战队出席记者发布会的几人站起身来,面对记者们再次鞠了一躬,然后退场。接下来要上的是已经二冠在手的本届冠军微草战队,冠军队引起的喧哗和关注远远大于遗憾退场的第二名,百花战队的选手也没人想看接下来的环节,张佳乐推开了一旁选手通道的小门,百花战队众人直接退场。

选手通道里还没有记者跟过来,想必都还在大厅里围堵微草,都想拍一张好看的照片或者精彩的瞬间,好抢占次日的杂志版面。选手通道里很安静,中央空调的冷风传不到这里来,在七月的盛夏里闷热得像桑拿蒸笼,但是还没有人出汗,高温只是在一点一点侵蚀着体内余下的冷意。低矮的天花板上一排小白灯没什么气力地发着光,还比不上底下墙角荧绿的安全出口标识。

百花战队一行人走在仿天鹅绒的暗红色地毯上,运动鞋压过去,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队长,”邹远走在张佳乐旁边,不住地掉着眼泪。“最后那个技能的时机,如果我把握得好一点,可能就不会那么早下场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粉红色的队服衣袖被泪水浸透洇开,形成一片暗淡的玫红。

玩流氓的唐昊走在这二人后面,他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看不太起的高傲性格,此时在一阵抽噎声中似乎也被悲伤的氛围感染到了几分,眼神中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不甘,然后索性别过头去不看。第三赛季出道的张伟和张佳乐他们也都是老相识,他咬了咬牙,在袖子里攥紧拳头。

后面还有几个队员,其中不乏几个长久以来对张佳乐这个队长意见很大的家伙,现在走在队伍的最后,梗着脖子,没说话。

“队长你也不用憋着,……我带纸了。”

张伟犹豫片刻后说了一句。

张佳乐没回头,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身边泣不成声的邹远,抬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没事,小远,不是你的错。”张佳乐的语调还是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波澜。

“……对不起大家。”

是我没做好。

尾音有些颤抖起来。

 

“对不起,没能让百花拿个冠军。”

 

最后一局决胜负的比赛就在百花主场举行,距离俱乐部也就十分钟的车程。回到俱乐部之后没有聚餐没有复盘没有集合开会,张佳乐没说什么,经理和老板也都没说什么,大家直接回了自己宿舍,便不再安排别的活动,没安排后续的任何事务。

张佳乐拿着手机在床上戳屏幕,并没有什么想看的东西,心里乱乱的,但他直觉认为自己现在不该闲下来。一闲下来之后比赛过程中所有的失误、安排不妥当的地方、本可以做好的地方,就都会一股脑地挤到他的大脑里,赶也赶不走。刚才有队员犹犹豫豫地来找他,大概是想要试着安慰他,也被他用一句我没事拒之门外。

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一条最新新闻:

“冠军队微草战队治疗方士谦于赛后记者发布会上宣布退役”。

他?退了?

张佳乐有点发愣。

啊,他也是二期的吧,也差不多了。

二期的就该退役了吗?

心脏突然很难受地抽紧起来,是被绞成一团的钝痛,不知道在难受什么,但强烈的难过飞速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只剩下眼眶还是干干的。张佳乐把手机放下,扔到一旁,靠在枕头上看白色的天花板。

刚才的难过在他心里挤挤攘攘地打了几个转,塞满之后又悄无声息地褪去。现在反而开始变得空落落,很轻也很平静。有点像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躺在床上看,只有个早就不工作了的空调风口,正方形挡板上的塑料片都已经泛出淡黄色。窗外是簇拥的碧绿夏意,有鸟在叫,叫得轻灵婉转,又似乎隔得很遥远。

在痛感消失的时候,好像也有其他什么也被一并带走了。

张佳乐又莫名其妙地有点想笑。

结束了,第七赛季这一年,真的结束了。

从轰轰烈烈的新人入队,到队伍艰难的磨合,到他每天早出晚归睡眠不足五个小时还每天夜里躺在床上失眠,到他无意中听见有队员在关着门的训练室里议论他,到他在采访中用最孤绝的语气和眼神说百花要不惜一切争取夺冠。从他担任百花战队没心没肺的副队长和组合中只负责放炸弹光影当策应的辅助,到他坐上队长席位,同时承担起主攻和策应的双重职务。

都什么啊,想起来就开始头疼脑胀嗡嗡作响。

确实没什么可后悔的了。后悔也没用了。

第七赛季,亚军。百花的第三个亚军,我的第三个亚军。

张佳乐无声地笑起来。

这一年一年的又白白过去一年,还能有多少个一年。真不知道究竟是实力差距还是纯倒霉,难道命里和这个冠军就犯冲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怎么办。

还能做得更好吗?

已经没什么更好的余地了吧。

 

同是第二赛季出道的选手,张佳乐和方士谦的关系还称得上不错,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方士谦宣布退役的新闻报道。方士谦刚拿了职业生涯第二个冠军,也算是风风光光退场,在镜头前笑得坦荡:我的荣耀之旅能走到这里我就很满足了,已经没有遗憾了,之后大概会选择出国继续上学深造,感谢能和荣耀、和我的队友们、圈内的朋友们相遇,希望微草的未来也能越来越好。

视频的最后方士谦在一片咔嚓声和闪光灯中笑着鞠躬退场,那头很潮的浅色短发随着他弯腰又起身的动作也抖了两下,隐约可以看到白色之下已经长出一截黑发发根。张佳乐向来觉得方士谦的造型配上他这个人的性子显得太臭屁,每次见面都是各种嫌弃,此时看着视频却突然有点恍惚起来,好像曾经的老友都在逐渐和他渐行渐远了。

关掉新闻页面,无法阻挡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有另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新念头发了疯一样地生长起来,然后霎时间就占领了他的大脑。

 

03

第二天早上邹远醒来的时候脑袋有点发蒙。按理说这是夏休期的第一天,每个赛季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之后通常都不会再安排什么训练任务,队长也没有额外通知,他久违地没设早上七点的闹钟,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他觉得他昨天夜里是不是做了个梦,也不知道到底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梦。

比赛输了,虽然作为出道第一年的新秀就得到亚军,其实已经是个很光辉的开头。但是百花战队上下弥漫着的背水一战的孤绝劲儿最后终究没有得到兑现,还是让他难过得睡不着觉。大半夜睡不着,出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好像在楼道里碰见了同样不睡觉的队长。

张佳乐披着头发趿拉着拖鞋,走路姿势半死不活的,皮肤苍白得有点吓人。看到邹远之后他转过头,说了点诸如这么晚了干嘛呢赶紧去睡啊之类的话,然后露出了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起来挺伤心的那种。

张佳乐跟他说,小远,以后百花靠你了啊,好好睡觉,然后好好加油。

是做梦吧,邹远坐在床上扒拉睡翘起来的头发。队长怎么可能会那样说话,莫名其妙的,一定是我昨天心情太差睡得不好,自己在梦里胡思乱想来着。

室友唐昊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大概是因为他比较好强,又老缺个证明自己实力的平台,所以就算是休息日也都早早爬起来去训练。邹远看着旁边床位上乱糟糟的枕头和被子,在心底叹息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怠惰,拼命程度和天赋都配不上百花这支队伍的风格。于是仅剩的一点睡意也消失了,他也没了再睡个回笼觉的心思,爬起来穿上队服。套上外套的两只袖子,把皱褶的部分拽平整,然后突然有人在房间外面咚咚咚敲他的门。敲得很急。

“啊前辈早上好,怎么……?”

邹远打开门发现来人是张伟,他满头大汗,额发都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脸也红通通的,眼神着急得像下一秒就要喷出某种火。“小远,”他直接打断了邹远说到一半的问好,“快跟我去趟经理办公室。”

“怎么了啊?”邹远下意识感到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把拖鞋换掉,就被张伟拽出了宿舍。

“你先跟我来。”张伟一把拽住邹远的袖子,“张队刚说的,他打算退役了。”

 

邹远停下脚步,怔在原地。

原来昨天夜里的不是梦。

 

04

退役的念头来得很快确定得也很快,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张佳乐还觉得自己怕不是在意气用事,然后干躺着想了半晚上,最后还是确定了这个念头。

没什么别的,只是因为他走不动了,还想试着继续走的,却好像也看不见什么前路,大概继续走也只有徒劳无功。

那还不如索性就停在这里。

夜里两点多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找到通讯录里好久没联系的前搭档孙哲平,在空白的短信聊天框上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打字:“现在想要退役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

他点下发送键,没想到发过去的消息前面浮起一个红色感叹号。

张佳乐皱了皱眉,还以为是好几年没见孙哲平把他删了,刚想骂一句,想了想又意识到这是发短信,没有删不删这一说。进手机营业厅的软件查了一下之后发现是他手机话费欠费了,于是往里充了一百块钱。

结果再回到短信页面的时候,已经不想发那条消息了。

不负责任就不负责任吧,他翻出文件夹里的一份退役合同。合同还是五年前百花战队刚被拉扯起来的时候他和孙哲平一起草拟的,过了三年之后也就是这份文件把伤退的孙哲平送走了。他去会议室的打印机把合同印了出来,一气呵成地写完,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

回屋路上能看到三个垃圾桶,他的屋子里也有两个垃圾桶,然而他在每个垃圾桶前面都停驻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那张纸撕碎扔掉。

中间还碰到了邹远。他看着那少年的脸又小小地难过了一下,把拿着签好的合同的手悄悄背到了身后。

 

次日早上把合同递交给经理之后经历了好一番鸡飞狗跳,老板和经理终于同意了他的申请。他们很无奈地叹气,让他回屋收拾东西,然后把百花缭乱的账号卡交回给战队。

回到宿舍之后张佳乐面对着这间住了六年的屋子发呆了好一会儿。刚开始这是他和孙哲平一起住的地方,后来孙哲平退役了,双层铁架子床搬出去,多余的桌椅搬出去,换成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桌椅,他的宿舍就变成了一个人的豪华单间。

这间屋子面朝南边,采光条件不错,床头始终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窗外种了一树紫藤,不开花的时候也形成恰到好处的浓郁绿荫。之前这棵紫藤长得太疯,孙哲平还亲自拿剪刀修剪过一番,自他退役之后没过多久就又长成了绿色的瀑布,张佳乐在窗边托着腮看,只觉得疯长好像也挺好。

有小鸟和流浪猫经常来这里,于是张佳乐会习惯性地购入小米和猫粮,时不时地往窗台上撒一把,有的时候还配以一根午饭没吃完的鸡腿,一两天之后再看,就已经被小动物们吃得差不多了。运气好的话还能偶遇那只流浪猫,灰白斑纹的皮毛,有很漂亮的蓝色眼睛,会在阳光充足的时候躺在窗台上放任张佳乐伸手把它摸个遍。

桌子上放着百花缭乱的账号卡。这是他自从玩荣耀开始就一直在用的账号,之后被带进百花,卖给战队,当时大概想的也是会陪这张卡一直到自己老得再也打不动了,然后光辉地抱一堆金灿灿的冠军奖杯回家。没想到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孙哲平先走了,然后是他。

这张卡马上就要被交到邹远的手里,连带着他这个百花战队队长的名头一起。

他又想起来刚才在经理办公室的邹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还有张伟,说队长你再考虑一下吧,还没结束呢,我们明年再来,再努力,还有机会拿冠军。

还有机会吗?张佳乐早就问过自己无数遍这个问题,从第五赛季就开始一直问一直问,然后一直努力一直努力。直到现在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他面前讥笑地告诉他你不行。还有机会拿冠军吗?他自己都不一定相信。

退役吧。

不打了。

他早已经考虑好了,只是想到邹远还是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那是个性格很柔软的善良孩子,弹药专家玩得不算惊艳但中规中矩,是很适合做辅助的选手。

或许不应该让他作为二年级生就承担起队长的职务。

张佳乐叹了口气,想到这大概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来这间屋子了。他对着墙壁一拳打上去,“砰”地一下指节发麻,然后震颤的剧烈疼痛后知后觉地传来。这本是一双很金贵的手,然而现在也没必要护着了,张佳乐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打在墙上的指节微微泛红。

心中郁结的情绪突然决堤般地喷薄而出,再也抑制不住地断了线,化作太久违的热流从眼眶里滴下来,有点陌生又有点好笑。他靠着墙边坐下,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的支离破碎的抽噎声隔着门传出去,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手里攥着的百花缭乱账号卡微微发热,这张卡很快就不再是他的了。

 

百花老板有点脱力地坐在办公室等着张佳乐回屋拿账号卡。张佳乐的退役决定是他没想到的,在看到张佳乐拿着合同让他签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该立刻骂醒他,说你作为队长不能这么意气用事,至少为了你的战队想想。但是张佳乐身上散发出的冷硬气质让他最终没说出什么,他愣愣地看着那张纸被递到自己眼前,梳着马尾辫的青年没给他什么说话的余地,转身就走:“我去拿卡,退役之后百花缭乱会还给俱乐部。”

留下他和同样一脸懵逼的百花经理、张伟和邹远四个人面面相觑。

张佳乐拿着卡和宿舍钥匙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巨大的行李箱,一副要卷铺盖走人的样子。他的心顿时凉下去大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面对着这位几乎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队长:“张佳乐你冷静一点,你再想想啊!这是你的战队,你能不能负点责——”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面前张佳乐通红的眼睛,本来想说的话又瞬间都被堵在胸口。

他突然想起来六年前与他初见时的张佳乐,那时他的头发还只留起了一撮毛毛躁躁的小辫子,称得上神采飞扬,脸颊还有没完全褪下的婴儿肥。而现在面前这个人瘦得双颊都几乎瘪下去,黑眼圈清晰可见,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味儿。

“麻烦盖个章吧。”

张佳乐深呼吸之后开口。说的声音不大,好像在努力压抑颤抖的语调。老板抬起头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桌角的百花公章,狠狠地按住红色印油,然后缓缓盖在那纸合同的右下角。

“宣布退役的记者发布会你还出席吗?”

张佳乐无声地摇了摇头。

“……你养在后院的那些花,要不要都带走?”

张佳乐闻言怔了一瞬,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都带走吧,省得还在这里留下什么不必要的念想。

 

第四赛季时张佳乐买了辆特拉风的暗红色越野车,镀一层带细闪的膜,底盘高得夸张,在城市公路上行驶起来总显得违和,但是他就钟爱这款风格。车放在百花俱乐部院子里盖着防尘罩,第七赛季这一整年都鲜少开出去,平日里忙于训练也很少有出行的机会。现在退役了离开这里,他抖掉罩子上的一层尘土,打开巨大的后备箱,把后院里的一盆盆花搬上车。

靠近宿舍楼外墙的地上种了一溜五彩斑斓的波斯菊。最初那批波斯菊的种子还是第二赛季俱乐部刚建成的时候张佳乐拉着孙哲平一起去花市买的,孙哲平吐槽他宿舍里床都没放好呢倒先来打扮院子,不过最后两个人还是逛了整整一下午,推着一辆车筐里满载着花盆和种子的破自行车走回他们初具规模的俱乐部。他家就在昆明本地,春城的人们通常都爱种花,张佳乐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中也学到几分,虽然和家里人比起来他还是手笨,但放到成员来自全国各地的百花战队里,他竟成了唯一一个钟爱种花也擅长种花的人。孙哲平退役之后,定期种上新的波斯菊的习惯也被他有意无意地保留了下来。

现在看着这些花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想要全部铲掉扔到垃圾站的冲动,然而面对着彩色的花朵站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没有碰它们。

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的初代操作者都已经不在了,或许至少应该留一点他们种下的花。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也不想走。

之后的百花会开成什么样子?张佳乐再次深深回头看了一眼百花俱乐部的大门,车钥匙已经插好,双手握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迟迟踩不下去。没有我的话百花会不会开得更好,他想起来对他露出鄙夷神色的队员,想起来那个叫朱效平的后辈在他身后指着他骂,说队长就是一厢情愿地拉别人跳火坑。

确实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从来没否认过这一点。

而现在这种一厢情愿也终于结束。

 

05

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将晚。

退役回到自己家后,张佳乐把满车的花都一股脑放到阳台,带回来的个人行李也大概安置好,给父母发了简短的报平安消息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扑在床上倒头就睡。睡了也不知道有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中间醒了就起来洗把脸然后下楼买菜煮极清淡的挂面,吃完之后坐在客厅发会儿呆就再回去接着睡。睡得半睡半醒浑身难受,一闭眼还是继续睡。不看手机不看电视不看新闻,所有与外界联系的渠道被他主动掐断,从没了游戏就不能活的网瘾青年一瞬间变得像山顶洞人一样彻底与世隔绝。

总决赛之前连轴转了太长时间亟需睡眠,现在真的猛然闲下来了却又睡过了头,睡得头昏脑涨,起来走了两步就眼冒金星。

他想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结果发现太久没用,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充上电之后一看,距离他退役已经过去四天。百花俱乐部应该已经早就发出了退役通知,也开过了没有主角的记者发布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网上一定有人铺天盖地地骂,骂他不负责任抛下战队撒手走人。

然而张佳乐并没有去网上自搜看新闻的心情,他接了桶水跑到阳台浇花。这间公寓是他第五赛季拿到亚军奖金之后才购入的,离百花俱乐部不远。不过在孙哲平退役促使他一个人挑起队长大梁之后,装饰新家的心情也都在日复一日的繁杂事务中被消磨殆尽,平时都住宿舍,除了放假也不怎么回来住。屋子里的装潢显得很冷清,只有一套最基础的家具,完全想不到这样的房子竟是百花式打法缔造者的住所。

现在这些花都被拿来之后终于有了点家的味道。虽然看起来很是违和,空荡荡的屋子和发生了花卉大爆炸的阳台形成太鲜明的对比。

昆明的盛夏也温和得像暖春,站在露天的阳台上有温和的傍晚的风吹过来。天空是发白的蓝色混着一丝橘黄和淡粉,流云被风撕得细碎。张佳乐茫然地站在阳台看了会儿天,东方爬上深蓝的夜幕,把仅剩的橘黄逐渐晕染掉。

他转身回屋,顺手带上了阳台的玻璃门。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桌子旁边开了电脑。家里的电脑可以说是顶配,满足百花式打法需要的一切高端显卡需求。鼠标键盘以及键位,都是他最熟悉的模式。打开电脑的这套动作几年如一日,完成得无比行云流水,直到被设成桌面的百花队徽随着成功开机的弹窗一起浮现出来,张佳乐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干什么啊,现在还能干什么啊。还想打荣耀吗,卡都没了!

张佳乐盯着桌面壁纸上的百花队徽和左边的荣耀软件图标看了半天,然后换掉了壁纸,换成了Windows系统最原始的风景照桌面。他又盯着荣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金属质感logo,然后下定决心,把它拖进了左上角的回收站。

绿色的进度条弹出来,删了好久。

卧室里正对着床的还有一张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站在一起的纪念海报,是第三赛季出的限量版周边,底下有张佳乐和孙哲平的金色签名。海报上两个角色都笑得意气风发,风格处于二次元和三次元的交界线上,百花缭乱的脸很像张佳乐本人,一双桃花眼笑得微弯,手里拿着那把名叫猎寻的银武自动手枪,披风和酒红色的发辫一起在身后飘扬。落花狼藉在旁边肩扛重剑,笑得很狂傲,眼神一如曾经还没有受到伤病折磨的孙哲平。

好像还加了个滤镜,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上面是八个不知道谁写的飘逸大字:百花战队——繁花血景。

限量版的海报,而且做工实在是挺精致,看了看还是不舍得扔,只好留着当个聊胜于无的念想。但是又不太想看见。于是张佳乐从床底下刨出一摞旧报纸,一张一张地铺平摊开,用宽胶带把它们糊在海报上盖住。

大功告成之后他长出一口气,躺在床上欣赏自己这实在称不上貌美的杰作,结果一眼就看到某张报纸上令人不悦的标题,是孙哲平宣布退役那天的报纸。作为刚刚兴起的国内电竞圈里第一个轰轰烈烈伤退的选手,普通的晚报上都有了这条新闻的一席之地。

张佳乐嗤了一声,把那张刚粘好的报纸又撕下来,从厕所里翻出个液体已经快要蒸发完了的打火机,把报纸点了。

张佳乐把手上的黑色灰烬洗干净,又换了张别的报纸贴上去。

 

人好像挺矛盾的,明明自己都已经退役了,却还是希望搭档的伤退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在床上躺到第十天他才终于待不住了。

张佳乐很有仪式感地下床、走到卫生间,端详起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感觉十天没认真照镜子,自己就长得有点陌生。退役之后头发好像才只洗过一次,黑色发根又新长出来一点,酒红色的长发打着绺耷拉在肩头,衬得没血色的皮肤又苍白几分。黑眼圈基本上没了,比起之前连轴转时暗沉的脸色,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变好。脸颊睡得有点水肿,大概很快就会消下去,鼻尖好像也泛起油光。他皮肤还算不错,头发和脸上出油曾经是他最最痛恨的事情,现在再看倒觉得还好。又没人看了,也不会跑到微博上发自拍了,丑点好像也没什么。

不过他还是洗了个头,只是省去了抹精油或者发膜的繁琐步骤。洗完头发感觉浑身清爽轻松很多。

之前对荣耀和现实生活强烈的逃避感消退掉大半,睁开眼再看面前被报纸糊住的墙突然觉得难看得不行。张佳乐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梳理了一遍从总决赛到退役期间自己一切的所作所为,还给自己在总决赛赛场上的发挥认认真真复了个盘。团队赛里自己的几处失误此时回忆起来竟然都堆在脑子里清晰得不正常,还有这些天来所有乱七八糟的酸溜溜的情绪,现在想想都觉得蛮好笑。

荣耀,职业圈,联赛……想着这些词语竟然都逐渐感觉陌生起来,什么责任啊,包袱啊,战队啊,都被他一甩手就抛到天边,如今的状态轻松得叫人不适应。明明才过了十天,却好像都已经成为相隔了好几个世纪的事。

不打游戏了还能干什么?张佳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娱乐活动,也没有上网自搜去面对舆论的勇气。喝了口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之前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什么都不想说,结果现在心底一点贱了吧唧的倾诉欲又开始蠢蠢欲动。

找个人聊聊天吧。聊什么都行。

 

张佳乐窝在床上翻QQ好友名单。消息很多,大部分都是好几天之前的。

看来刚发布出退役通知的时候就有一堆人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情况。大多都是职业圈的人,也有少数之前现实中认识的朋友。他浑浑噩噩地在家宅了好几天,这是第一次打开聊天软件,一大堆新消息还一个都没回。荣耀职业圈的那些人现在已经被他自动在心里分隔为了“不太可能还会联系的旧友”,翻下来长长一串,竟没找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能聊天的对象。

然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有人给他发新消息。一键点到顶端,发现发信人是他好几年没联系的、高中时的好兄弟。

 

“在不?你还在昆明吗,我前两天失恋了,出来喝两杯?”

 

真的失恋了?

张佳乐没法判断这个理由的真实性。

然而他的手指在聊天框键盘上方犹疑不定地垂了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打字回复了他这几天来回的第一条消息:

“行啊,喝呗。去哪?”

 

06

他们约在了高中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饭馆。有快十年没见面了,兄弟跟高中时候比起来变化不大,还是身材挺瘦,个子说不上高,推了个普普通通的小平头,穿一身纯色t恤短裤背着个黑色小双肩包,笑起来满口白牙。

失恋是确有其事,但是很显然并没有到哭天抢地需要以酒解忧的地步。只是很普通的感情淡化,和姑娘谈了两年了,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双方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和平分手。这个毫无戏剧性的感情问题太平淡,几句话概括完之后就也没什么可继续八卦的,于是意料之中地,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张佳乐这边。

他当然看得出兄弟约他出来目的不纯,但是念及这家伙好像并不玩荣耀,也对荣耀的事不感兴趣,大概不会说到什么让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尖锐话题。高一高二张佳乐还在按部就班上学的时候,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逃课去网吧,他插卡打游戏,身边的这兄弟就慢慢悠悠打开网页版QQ,跟在网上认识的妹子聊天。高二暑假过后,别的同学都在沸沸扬扬的补课班和卷子题海里奋笔疾书的时候,张佳乐毅然决然退学去投奔了荣耀职业圈,和之前的朋友逐渐就不联系了。现在看来,之前的兄弟虽然不如他这一路走得那么跌宕起伏,但也安安稳稳,过得不错。

“退就退了嘛,反正都你自己选的,事都办完了就别想那么多。”兄弟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喝了口,“整天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把自己搞得特憔悴,没必要,就当是前任呗,分都分了。”

“对对,有道理有道理。”张佳乐点头。

“不过你都玩了这么长时间了,说忘就忘大概也挺难的……我不怎么玩游戏,你们那荣耀,真有那么好玩?”

“真的真的,特好玩!”张佳乐答得宛如条件反射,“你要想玩我可以教你。”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一秒。

“呃,这个,”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说这句话的效果很是微妙,张佳乐的心情也短暂地复杂了一下。“……我承认啊,荣耀就是特好玩。不好玩我能玩这么多年?”

“其实吧,我也不是完全没碰过荣耀。”对面的兄弟思忖片刻后说起来。“就你高三刚退学那会儿,荣耀在咱们学校也挺火,我就挺好奇来着,想着这是什么东西,让你玩得连学都直接不上了。然后我就跟之前坐你后桌那个,对就那个喜欢叶秋的玩战法的小子,你还记得不,我借了他的账号卡,跑去网吧试着组队下了几个副本。大概玩了一个星期左右吧。然后还是兴趣不大,就把卡还他了,之后也没再玩过。我也不是多不擅长,有几局输出统计甚至排到榜首了,就是……”

他停下喝了口啤酒后继续说,“就是,我就感觉不合适的东西,没必要勉强。我觉得这点还蛮重要的,结果就一直把这歪理贯彻至今了,高考没勉强,找工作没勉强,谈恋爱没勉强,什么都不太努力,混着混着,也就混到今天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瓶,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也没必要勉强。”

张佳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这,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乐意吧。我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诶我说,你是不是应该把帽子戴上点?你现在这张脸可是红遍大江南北,万一被认出来了,我可跑不动。”

“用不着吧。”张佳乐拢了拢标志性的酒红色马尾辫,“这家店还挺偏的。我真有那么火?我不是都退了吗。”

“哪有啊,你真的火,退了也火,红得都快烂了。”兄弟点头如捣蒜,“我们单位好多年轻小姑娘都喜欢你,攒的你代言的饮料瓶子都堆满半个桌子了,就印着你骚包大脸的那种。我想想她们怎么说你来着,什么第一弹药,枪系美人,荣耀联盟一枝花,之类乱七八糟的,妈呀。每次听她们提到你我都特跳戏,但也不敢告诉别人咱俩认识,我就想,什么被吹得天花乱坠的花美男,这不就是我高中兄弟张佳乐吗,之前跟我一块逃课的,一千字的检讨里有八百字都是抄我的。”

张佳乐听到半截就开始拍着桌子狂笑:“卧槽,这都啥啊,诶对我之前还听有人叫我苗疆妖女,我就想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我特么真不会下蛊啊。”

“但是你能蛊到她们心里去。”

对面的兄弟一脸凝重地做了个油腻的比心动作。

“呕你别恶心死我!”张佳乐也很夸张地假装呕吐状,“我靠,你可别把我抄你检讨的事到处乱说啊,要不然到时候我再被打成劣迹艺人。”

然后他突然怔住一瞬,又很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但是我现在大概已经算半个劣迹艺人了吧。过段时间估计就不是艺人了。”

“你不打算再复出啊?”

“目前没打算。我还避之不及呢。”

“你还没得过冠军吧。”

“……”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冠军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连身体都不要了?”兄弟打量着张佳乐比起镜头前看起来更为消瘦的脸,也叹了口气。“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不太明白啊。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算不上上进来着,跟我一样班级中下游,得过且过,有一次你物理考了个班里第二,嘚瑟得差点把卷子糊我脸上。现在你对荣耀,怎么就……”

“就,电子竞技嘛。”

张佳乐抿了抿嘴唇。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说只是因为喜欢好像又差了点。就是想得冠军,除了冠军以外什么都不行,就是感觉我要拿冠军,要和队友一起拿冠军,要给手伤退役了没法继续打了的搭档拿到冠军,要给我们的战队拿冠军,什么的。我就是想要那个第一,退了任何一点都不行。”

张佳乐撩了一把长得过长垂到眼前的刘海,低下头去又喝了口酒。“最近流行的那些号召反卷的鸡汤文我也不是没看过,什么放过自己随遇而安,人生在世没什么过不去的执念,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胜负都不重要尽力了就够了……看了不少,也试着认真消化过,结果想了半天之后觉得,还是不行。”

“还是觉得冠军最重要,无论如何都舍弃不掉。我就是想得冠军。现在还是很想。”

 

他说完,二人再次陷入静默。

“……嗯。”沉默良久后兄弟点点头,然后抬起眼正好瞥到对面张佳乐的神色:“卧槽,张佳乐你眼睛怎么红了。”

“喝高了吧,我酒量不行,容易上脸。”张佳乐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职业选手不能喝酒的,喝酒手抖。”

“哦。”兄弟干巴巴地应答着。“那你现在怎么能喝了?”

“我不打了啊。”张佳乐还是若无其事,“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我八成之后再也不会打了,就不再接触荣耀了,以后我想喝多少喝多少。”

“这样啊。”

兄弟又沉思半天,然后问他: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特好玩,如果我想玩的话,你还能带我的吗?”

 

——张佳乐没再说话了。

兄弟也没再问什么。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对瓶吹完了剩下的半瓶酒,想了想又对张佳乐说:

“哎,反正你自己选吧。要退役要复出,要不要继续玩,还想不想拿冠军,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要怎么走,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玩这个游戏,咱俩又这么多年没联系过,我没法给你任何建议。所以,只要是你自己选的,就都行。”

“就是,选嘛。怎么选都有道理,都是你的人生,都称不上对错。就看你想怎么往下走。没必要听别人说的。都可以。”

“但是张佳乐,”他抬头看着张佳乐的眼睛。

“对自己好点吧。你开心点儿成不?”

 

“……嗯。”

张佳乐低下头去,把杯子里的酒斟满。

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兄弟直勾勾地盯着他:“卧槽,你这眼睛红得,上脸上得有点严重啊。”

 

07

和兄弟喝完酒之后张佳乐没直接回家,他拐到了小区一角的平房区,钻进一家很不起眼的小理发店里。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唯二的理发师之一,是个从云南附近山里农村来昆明城里打工供女儿上学的中年男人,长得精瘦,皮肤黝黑,一双骨节分明布满皱纹的手剪起头来也利落。张佳乐摘了帽子口罩,料想老板肯定不懂电竞,认不出他这个大概身处在舆论漩涡的红人。

长头发就不需要了。刚才兄弟说他还很火,张佳乐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第一时间就把自己最标志性的东西从身上剔出去。

剪了剪了,要不然还怎么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店里只有他一个顾客,老板也确实不认识他,对他和对其他顾客的态度一样,认不出脸,眼里只有头发。

“小伙子剪成什么样啊?”老板把一套剪子梳子卡子插在腰间。

“剪短了吧,”张佳乐扯下梳辫子的发圈,用手比了一个普通男式短发的长度,“就最普通的那种短头发。前面刘海修修就行。”

“都剪了?”老板捋了捋他的头发,“你这发质很不错啊,染过还这么好,是不是养了挺久的。都剪了不觉得可惜?”

“啊,是,……夏天太热了嘛。剪了吧。”

老板也没再问什么。他把腰间的剪子拿到手上,给张佳乐的头发分了几层用巨大的鸭嘴夹夹住,然后取了最下面的一绺抻直,拿着剪子比划了两下,准备一刀剪下去。

结果张佳乐突然再次出声叫住了老板和他的剪子:“等等,等一下。”

“怎么啦?”

老板马上就要下去的一剪子停住。

“……抱歉我改主意了,别剪那么短了。”张佳乐又比划了一个刚刚齐肩的长度,“就剪到这里吧,正好能梳起来就行。”

 

等到出理发店的时候张佳乐的头发被剪短了将近一半,第七赛季队里的事务太忙都没时间剪发,现在从齐胸的长度一下子被剪到刚刚能扎起一个小揪揪,张佳乐一边走一边甩甩脑袋,感觉头上前所未有地轻。

刚组建百花的时候他的发型大概就是这样,两边垂下来的刘海也不长,显得脑袋很圆,被张佳乐称为“很显年轻的发型”。现在过了几年人都快该奔三了又剪短装嫩……散下来就是蘑菇头了。

张佳乐对着路边车的窗玻璃扒拉了一下刘海,感觉自己虽然看起来小了点,但是和之前似乎区别并不大。走在路上大概还是要做好全副武装才能避免被人认出来。

这算哪门子重新开始?

张佳乐也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刚才那一瞬间阻止老板把他头发彻底剪短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摸着自己变短好多的小辫子,有点庆幸还好没全都剪掉。毕竟刚开始留这个发型也只是因为他自己喜欢。

 

08

这天晚上张佳乐做了个梦,梦到第二赛季他刚出道那会儿。

是第一次打比赛之前的那个下午,没安排训练,他就在俱乐部楼下院子里漫无目的地遛弯。

马上就要第一次站上赛场,张佳乐有点紧张,然后越想越紧张,走路的时候差点没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出去。结果一抬头看见孙哲平站在二楼宿舍的阳台上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张佳乐当场炸毛:你笑什么!我紧张不行吗!很丢人吗!你不紧张不代表别人不紧张啊!

孙哲平好像没说什么,转身回屋,很快就又出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给张佳乐扔了下来。

张佳乐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接,接住了,是一罐冰可乐。

他下意识地打开易拉罐的金属环,然后被喷射而出的棕色液体和气泡喷了一身,顿时浑身凉了个彻底。

张佳乐:……

你干嘛啊你玩我好玩是吗!

喂,张佳乐。孙哲平站在二楼阳台上,一只手很潇洒地垂在栏杆外面,低下头看着他笑。

别紧张了,你有什么可紧张的。他说。张佳乐,你听着啊,你之后绝对会有出息的,真的。

 

有出息?多有出息?

 

泛白的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张佳乐醒过来,对着偌大的卧室发呆。

 

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半夜三点钟,他站在了小区对面还亮着灯的报刊亭前。

 

“老板,荣耀账号卡有吗?来张最新版的。”

 

“哎,行嘞。十块钱。”

 

张佳乐拿着一张崭新的账号卡回到家,打开电脑,在应用商店里搜索荣耀,安装包的进度条浮在桌面上,缓慢地走了一个小时。

在此期间他去卧室撕掉了墙上盖住繁花血景海报的那一堆报纸。

将近凌晨五点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荣耀被重新下载下来。

张佳乐戴上耳机,点开荣耀图标,往读卡器里插入新买的账号卡。

熟悉的背景音乐在耳边响起。

张佳乐久违地感到一阵战栗,浑身的细胞都随着这个程序的启动再次活络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激动起来,触电般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

荣耀。

 

手指在键盘上略略悬停,思考片刻过后,他给自己的新账号起好了名字。

浅花迷人。

 

还是个带花的名字,花还是第二个字。

 

打算等到二十级的时候,还是转职成弹药专家。


-tbc-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难写不会写写不出来

因为太长了所以分成两半发,下的气氛会更轻松一点,没有这些苦大仇深的了,概括一下就是张佳乐打游戏 张佳乐出去玩 最后去霸图 的一些轻松愉悦的小片段

ps:和兄弟喝酒那段张佳乐说自己眼睛红是因为喝高了,其实是他想哭在憋眼泪,能看出来吧


下半部分发了,请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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