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友情向】春风过境
张佳乐和他的鬼畜眼镜朋友。
乐第一人称，无cp，人很多，含霸图和林乐平锐谦友情向。
是张佳乐眼中的林敬言和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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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第九赛季夏休期，我拎着全部家当去了霸图，林敬言到机场接我。
“老林，”我跟他打招呼，“等很久了吗？”
“还好吧，也就十来分钟。”林敬言帮我分担了一个行李箱。“哎哟，你箱子还挺沉。”
“要来常住嘛，东西多。”我笑了笑。“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
这时吹起一阵青岛略带咸湿的风。
林敬言走在我前面，手里拿着我的行李箱。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能和他以这种方式相聚。
01
我这辈子见到林敬言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啊我是百花副队张佳乐！
第二句是：哎你知道叶秋长什么样吗？
……没有第三句了，孙哲平及时地捂了我的嘴，说你特么别到处丢人了。
林敬言笑吟吟但又略带一丝无语地看着我给了孙哲平两拳，然后笑着说不知道呀，我也好想见见他。我有点失望，不过在挫败了半秒之后又很快打起了精神跟新朋友同仇敌忾：我这个赛季一定要见到叶秋真人！对嘉世的比赛是百花先打还是呼啸先打来着？你要是比我先看见他，一定要想办法给我拍一张看看！哦对这是我的QQ咱俩加个好友，诶你就是唐三打啊看着真不像……
确实不像。第二赛季刚出道的时候林敬言也才二十岁左右，留着略长但很清爽的短发，白白净净的，带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还不是之后的鬼畜眼镜，看起来嫩得不行，很是乖巧可爱。完全想不到他打开荣耀之后竟然那么老谋深算心狠手辣，那板砖扔的，猥琐到让对手怀疑人生。真是可怕的切开黑。
之前在网游里我跟唐三打的接触不多，见面了一PK，才真正感受到这人畜无害的家伙竟恐怖如斯。不过弹药专家是远程而且攻击范围大，不让流氓近身的话就能占很大便宜，最后还是我的百花缭乱胜率更高。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约在网吧的，兴致勃勃打了十局之后林敬言从对面探头过来，摆出一副心力交瘁的表情苦笑，说你真厉害啊。我也苦笑，说你也不赖啊，玩得太阴了，太流氓了。——这是一句褒奖。
不过我很快又接一句：但是冠军会是百花的！
林敬言也不甘示弱：是呼啸的！
我说我们百花很厉害的！我们一定能打败叶秋拿冠军的，我和我搭档的配合可牛了，你就等着看吧！
这时候的林敬言还没有搭档，不过他也怼回来了。其实之后这个人很少跟人对喷垃圾话，但是毕竟猥琐大师嘛，二十岁的年纪，真的要他喷起来功力也不弱。我忘了当时锐气尚显的林敬言怼了什么，总之我们又拌嘴半天。
但是我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大家都还充满希望，满心相信自己马上就能捧起那座金灿灿的奖杯。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失意为何物，不相信天会不遂人愿。年轻就是我们最牢靠的仰仗，一眼望不尽时间的轮廓，以为自己能永远锋利、永远所向披靡，做不到的事也永远还有机会。
02
第五赛季之前，我的生活还没有发生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还没得过冠军，但在因落败而短暂地难过几天之后也能迅速重振精神。当时百花队里的氛围都很温馨，我整天和我的好队长好搭档孙哲平待在一块，他很靠谱，我也一直过得很傻很开心，从来没怎么操心过。
那年夏天我们还是没能夺冠，但是曾被认为是战无不胜的一叶之秋的却邪，最终也败倒于霸图的一击必杀之下。我和所有百花队员们窝在会议室看投影仪直播总决赛，在最后一击时大家都跳起为季冷的关键操作欢呼，摇晃着杯子里的饮料，唾沫横飞地喊传说被破了！原来战无不胜的斗神也会落败，原来三连冠的传说也会被终结，韩文清带领着队员们走上领奖台，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嘉世以外的人们捧起那座奖杯。
荣耀果然还是不信命运信实力的比赛啊，我们感叹着，看来这世界没什么不可能，我们百花也总有一天能站上去。
那是属于繁花血景的最后一个夏天，真是个万物生长的夏天。夏休期我和孙哲平约林敬言方士谦一起出去玩，我们一起去了北京。
林敬言带着一个下赛季要从训练营学员升为正式队员的小孩跟我们同去，那孩子叫方锐，当时还没满十八岁，眼睛很大，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很黏林敬言，据说之后要成为他的搭档。我跟林敬言开玩笑，问这是你儿子吗，这么大啦，然后被林敬言很无奈地教训别闹。
方锐兴致勃勃地跟我们打招呼，拉着我说诶你就是张佳乐前辈吗？真人长得比照片好看多了，发质好好啊，我可喜欢你放的烟花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敲了敲他的头，说我的百花式打法才不是烟花呢。
“你是之前参加挑战赛了吗，我好像看过你的比赛，你那个猥琐流打法挺有意思的，百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说。“林敬言这人不行，你看他温文尔雅的，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们百花可好了，还进过总决赛，你看我们队长也这么高这么帅，考虑一下？”
“才不呢。老林可好了，我跟老林练的配合也可厉害了，到时候给你们个惊喜。”方锐嘿嘿笑着搂上林敬言的胳膊。
我们又笑。“老林，你儿子真孝顺。”我笑嘻嘻地说。
“……”林敬言扶额，“张佳乐，你们百花哪需要猥琐流了。别在后辈面前瞎扯。”
好不容易去北京玩一趟我们就不再泡网吧了，取而代之的是去了金源购物中心的游戏厅。我往机器里投了得有五十块钱都抓不出一个娃娃，气得我差点把娃娃机给砸了。我们玩赛车游戏，我跟林敬言方士谦三个人飚得不相上下，玩太鼓达人，我全选的是自己听过的歌，美滋滋地完虐孙哲平。最后我们把剩下的游戏币都扔进推币机，当然大部分都掉进去就出不来了，但还是掉出来几枚了的。然后我们把得到的币扔给抓冰激凌的机器，方锐手气挺好，抓出来一盒香草味八喜，我们五个人的五个勺子挤在小小的纸盒里，分着吃了。
之后又逛逛服装店，逛逛宠物店，晚饭吃了火锅，热得够呛，吃完后坐在楼下的星巴克里喝着冰咖啡扯皮。同行的有本地人，我们就都没订宾馆，站在路边等了半天出租车，然后一同去住孙哲平家的豪华复式大房子。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喝了咖啡之后精神又比较亢奋，我们都睡不着觉，就窝在沙发用他家的巨大液晶电视玩ps4游戏，直到夜里三点被孙哲平拎回床上去，在睡梦中看到自己得到了冠军奖杯。
那真的是个很快乐很快乐的夏天。
几个月之后呼啸的犯罪组合横空出世，林敬言和方锐在采访中笑得灿烂，对着镜头比剪刀手，之后方锐突然说这个动作是个二啊好不吉利，然后两个人一块比了个一。温文尔雅的呼啸队长在发布会现场露出发自内心的自信笑容，温和而坚定地说，我们这个赛季的目标是冠军。
冠军！方锐在一边很配合地鼓掌。
我叼着吸管有点烦躁地看他们的采访，然后转头给林敬言发消息：很嚣张嘛老林。
林敬言也很嚣张地回我：那是。
然而又是几个月之后百花的变故突如其来，孙哲平的手腕因过劳而受伤，百花战队变成气压低沉的一片狼藉。我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打败了崛起的呼啸，林敬言在赛后握着我的手，很真诚地说，恭喜。加油。
不过最后我们还是输给了微草。
孙哲平退役、我接任百花队长的消息发布，外界各种或惋惜或质疑或祝福的声音纷至沓来。我一个人坐在寝室发呆，突然接到林敬言的电话。
“还好吗？”他问。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好久。
我吸了口气，“没事。”
“如果太累了心情不好的话就出来聚聚吧。一个人待着可能并不会好。”
“……百花要我处理的事太多了。不用了。”
林敬言也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照顾好自己。”他说，“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电话挂断，我放空地张开双手瘫在床上。
林敬言和方锐，我又想到他们。
真幸福啊。
我难以抑制地这么想。
03
我退役的时候，有好多人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我一个都没回，只是几天后发了小分组可见空间，说还活着，不用担心。
来年元旦照例举行全明星赛，我对这些荣耀相关的表演活动也不太感兴趣，就没看直播，当时正在看的是一部很傻的偶像剧，男主死活认不出来女主就是他的青梅竹马，气得我越看越想摔手机，觉得还不如去看看全明星。就在这时我接到方士谦的语音通话，他在听筒对面火急火燎：“全明星看了吗！我靠老林！咋办啊！”
“我没看。啥啊？老林怎么了？”我一头雾水，“你怎么跑国外去了还看全明星？你那现在不是早上吗，你通宵看的？”
“对我通宵了这不重要你快去看录像！网上一搜就有！”方士谦听起来很着急，“老林被你家那小子以下克上了！”
“哈？”我更加一头雾水，“什么东西？我家哪小子，你说人话！”
“就是那个谁，那个，唐昊！”方士谦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唐昊，他说要以下克上，对就说了这四个字，拽得一批，然后在新秀挑战赛上把老林打爆了！妈的老林不会有事吧那小子放了句话都不收场就走了，想着就难受我靠，咋办啊急死我了！”
“啊？”
我愣住。
我连忙去微博搜新秀挑战赛的视频，还没等我输入完关键词，“唐昊林敬言 以下克上”几个大字就已经跳出来，来自热搜榜。我点进去看了视频，看到林敬言被那个我在百花时曾一度忽略掉的流氓新秀杀得片甲不留。唐昊比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好像又长高了点，绑着他标志性的发带，神情狂傲得简直像在学当年的孙哲平。
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那个对战视频，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作为林敬言的老对手，我很熟悉他的打法。他的意识是很出色的，有很多地方我看到时下意识就觉得如果是林敬言的话一定会这么做，觉得这招绝对打不中吧林敬言肯定能躲开。但是他偏偏就没有这么做，他偏偏就没有躲开那原本应该很容易就能避过的一击。
意识不会下降只会增强，林敬言既然早就有了那种水平，他就没有理由突然想不到该如何回击或躲避。
他只是，操作跟不上了。
林敬言的操作已经被当年的自己甩在了身后。
我突然很难过，想了想才发觉我们已经在荣耀联盟打了有将近七个赛季了，已经足以被称为老将了。我第一次见到林敬言时那家网吧的顶灯坏了一个我还记得，但那已经是七年前的夏天。时间过得好快，这么一想这七年里发生了好多事，一切都在飞速变化着。林敬言本来就比我大一岁，现在应该已经不再是巅峰。
我们这些一二期的老朋友啊，之前一起去游戏厅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现在，孙哲平手伤退了，我退了，方士谦退了，叶秋前一段也退了，林敬言也……
我拨通了林敬言的电话，但是听筒中“嘟嘟”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我没办法，只能继续打开无聊的电视剧，心不在焉地看男主怎么意识到他早就认识女主了。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看电视剧看得昏昏欲睡，林敬言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
我一个激灵跳起来接通。林敬言语气很温和：“这么晚了，还没睡？”
“不是老林你——”
“半年了啊，张佳乐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一时语塞。
我才意识到自我退役以来，还从来没有跟他联系过。电话我没接，他给我发的问候消息也全都被我一键已读，然后石沉大海。
“我，我挺好的……”我愣了一下之后飞速想起我们的话题不该是这个。“不对啊！不是我！我是说你！你怎么样，没事吧！”
林敬言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啊，也还好吧。”他笑了笑，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百花的后辈技术确实很不错，我只能甘拜下风了。”
“他太嚣张了！气死我了，哪有这么跟前辈说话的，一点都不给你留面子！”
“确实是我被他压制了，是我技术差了，唐昊很厉害，他的前途应该会很广阔。新秀挑战赛嘛，他的想法也没错，堂堂正正地把前辈打败，也没什么不对的。”林敬言叹了口气。
“我的操作，跟不上他。”
我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坦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所以你……你没事吧？我们就是，有点担心……”
“我其实很不甘心。”
林敬言说。
我听着这话又怔住了。
“不甘心被后辈打败，不甘心第一流氓的称号不再属于我，不甘心我状态下滑可能再也回不去，不甘心舆论都要开始拿我开涮。”
林敬言轻笑了两声。
“我要是说我没事，你也不会信的吧？”
我沉默了良久。
“嗯。”
“终于联系上你了，你怎么样啊？”林敬言生涩而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退役在家，还习惯吗？”
“还可以吧，挺舒坦的。”
“还有继续打荣耀么？”
“我要是说我没打你肯定也不信吧。”
“打算复出？”
“……没想呢。”
“哦哦，看你的吧。开心就行。”
我有点难受。
我想问他那你这样开心吗？
“你在家干嘛呢？”
“看偶像剧，巨傻，那男主简直脑子有问题。看得我快睡着了。”
“链接发过来，我推荐给方锐看，估计适合他。”
我笑：“小心我跟锐锐告状去。”
“别告了，他刚睡着。真想不到，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要哄他睡觉。太黏人了这孩子。”
“人家方锐确实小啊，童心未泯嘛，多可爱。”我虽然这样说着，却也大概能想到方锐需要林敬言哄的原因。他黏着林敬言可能也不是因为他任性，而是因为一些，和我们相同的担忧。
“唉，我也差不多该收拾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别因为在家待着就放纵自己。”
“我才没有呢。我生活规律得堪比张新杰！”
“好好好，早点睡，晚安晚安……”
然而放下电话之后我并没有跟随张新杰的步伐立刻上床睡觉，而是又跟方士谦两个人惆怅地聊了好半天。
直到将近夜里一点的时候，方士谦跟我说，他要和朋友一起出去漂流去了。
我勃然大怒：“你竟然还漂流！你个白眼狼出去玩竟然不带我，我白养你这么大！太奢靡了！靠！”
几个月之后，我和林敬言在霸图战队重聚了。
“最近挺好？”他五味杂陈地问。
“最近挺好。”我五味杂陈地说。
“之后可能就要不太平了。”
“……嗯。”
猜得到。
然后我和林敬言被分在同一个寝室。
“你的作息根本不像张新杰。”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林敬言看见我被子里手机屏幕的幽幽白光，如是说。
我欲哭无泪。
04
来到霸图之后我的处境比起之前在百花时轻松许多，其实霸图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战队，我们几人背水一战的夺冠目标也并不容易，但是可能是之前在百花当队长的那两年我的弦崩得太紧，现在终于回归到队员和策应的位子上，让我心情放松了不少。毕竟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能享受独行的人。
在这里至少终于有人能理解我的心情了，至少当我想找个人聊天的时候，终于能有人平等地跟我聊了。我们怀揣着各异的过往和相同的追求在这里相聚，心照不宣地就能理解对方的一切。前一段刚来的时候我和林敬言去逛超市买零食，路过调料区的时候我看见货架上的百花牌蜂王浆忍不住睹物思战队悲从中来，还惆怅地站在前面跟林敬言长吁短叹了好半天。
这种事大概也只有我们这帮老职业选手能理解吧，新生代的孩子中已经有挺多人不理解我的做法了，如果我还在挂念百花的事被更多人知道，肯定又要被骂虚伪。林敬言当然不会骂我，我感慨的时候他站在旁边一边倾听一边拍我的肩膀。
我问他我这样是不是挺傻的，他摇了摇头，苦笑说，如果有种牌子叫呼啸的蜂蜜的话，我的反应八成也是这样的吧。
入秋之后的某天夜里我从噩梦和一身冷汗中惊醒，躺在床上瞪着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叫。
……好饿。
之前在百花的时候孙哲平每逢这种时候都会跟我说睡着了就不饿了快睡，以此来逃避下床给我找吃的，虽然当时我更倾向于一脚把他踹下床让他陪我翻墙出去吃烧烤，但是不得不说这句格言还是有道理的。我尝试闭眼，尝试快速入睡，但是困意似乎已经不复存在，只觉得干躺了半天之后还是睡不着，而且越来越饿。我无奈放弃挣扎，翻身下床去柜子里翻零食。
哎呀。
怎么找不到呀。
我一边翻箱倒柜一边想起来我白天似乎把最后仅剩的几块苏打饼干分给了白言飞他们，不禁感到一阵后悔。已经好久没去超市了，零食不会真吃完了吧？我很懊恼地继续刨腾，结果响声太大，惊动了睡梦中的林敬言。
“干嘛呢？”林敬言从床上坐起来，目光很是迷蒙地看着我，头发乱成鸡窝，还翘起来几根。“我还以为有老鼠……”
我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老林……”
“饿了？”林敬言看着我，伸手扒拉一下我头顶同样翘了起来的头发。
我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可能心里正在吐槽我散着头发的样子好像个巨大的红毛丹，但我没有证据。
“我去！知音啊！你怎么知道，你也饿了？”
“……不是，之前方锐半夜饿了也是这种眼神。”
“你有吃的吗？我找不到零食了，真后悔白天给他们分了，我自己的好像全都没了……”
“好像有泡面吧，我给你找找。”林敬言穿上拖鞋下床，从他的柜子里找出两桶红烧牛肉面来，递给我一个。“给。”
“老林！你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捧着一桶红烧牛肉面热泪盈眶。“我太爱你了！走，去接点开水？”
“这就没必要我陪着了吧？你自己去呗，我就不去了。”
“不是有两个吗，你不吃啊？”
“我又不饿，你自己吃。我回去睡觉了。”
“那我让你在睡梦中闻泡面味儿是不是很不道德啊？”
“……”
林敬言思考了一下这种情况。
林敬言妥协了。
“走，我也吃。”
我们两个荣耀联盟知名大神，此时穿着很可爱的棉质格子睡衣，趿拉着拖鞋，我还散着头发，一同蹑手蹑脚地走在去饮水间的路上。
“林敬言你走路小点声，别把副队吵醒了。”我提醒他。
林敬言白了我一眼：“不如你说话声大。”
顺利抵达饮水间，我们接了开水泡上泡面。霸图的硬件设施很不错，饮水间也明亮宽敞，不如说是休息室比较好。饮水机旁边还有个小台子和两把椅子，我们把泡面桶放在台子上，并排坐着，等它五分钟后泡好。
“真幸福呀，”我忍不住感叹道，“我一直觉得能夜里吃东西就特别幸福。之前我有的时候夜里饿了就拉孙哲平一起去吃烧烤，也觉得可幸福了。”
“那你前几年就自己出去吃？自己吃多无聊啊。”林敬言问。
“不是，”我摇摇头，“孙哲平走了之后我夜里就不怎么吃东西了。”
“为什么？不会饿？”
“自己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嘛。而且有的时候醒来的时候很饿，但是一醒就忍不住开始想战队的事，事特别多，然后就很烦。所以心情就会变得很差，就没兴趣吃东西了。”
“噢。”林敬言轻声道，“好辛苦。”
“现在好多啦。”
墙上的钟表走过五分钟，泡面应该差不多泡好了，我们掀开上面压着的盖子。碗壁上的水珠滑落，白色的温热水汽升腾起来，一瞬间让视线变得很模糊。
我把塑料叉子掰直，伸进碗里搅了搅把料包拌匀，然后怀着欣喜的心情挑起一口面条。“好烫好烫！”
“你慢点吃啊，急什么。”林敬言的动作慢悠悠的，对我的心急表示了无奈。
“嘿嘿。”我咧着嘴冲他笑了笑，“好吃！”
“好香啊，饮水间里的泡面味儿不会传出去吧？”
“怎么可能啊。寝室还有另一道门呢，不会被发现的。”
“那你还说让我一起来是为了不让我闻你的泡面味儿……”
“你不觉得夜里一起吃泡面很幸福吗？”我笑道，又塞了一大口面条到嘴里。
“唉，也是，真没办法……喂等一下你头发耷拉到汤里了！”
之后我经常在夜里和林敬言一起偷吃泡面。
然而夜里吃东西是不健康的。这导致两个月后我们俩都胖了，然后被张新杰勒令每天早上都要参加晨练。
05
第九赛季总决赛。
霸图惜败于轮回，我得到我职业生涯中的第四个亚军。
百花缭乱是第二个死亡退场的，眼前屏幕变成灰白色之后我的世界也和屏幕一起变成灰白。之后不属于我们的荣耀二字跳出，我面对着屏幕，看着一枪穿云以胜利者的姿态伫立在中央，披风飘起，一如两年前站到最后的王不留行。我的大脑有些空白，一时间竟然开始感到不知所措。
为什么又是这样？
我有点发愣，直到其他队友过来敲我比赛席的门。
林敬言强撑着扯出我这辈子见过最难看的一个笑容说真遗憾。他问我不会又打算退役了吧，然后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安慰我。
我说我没事。
这是实话，第七赛季时那种一瞬间把我整个精神防线都摧垮的绝望感，在我来到霸图之后已经不会再出现了。来到霸图之后我的情绪放松了许多，肩膀上的担子虽然随着舆论的施压而变大，但终于有人陪我一起分担，我自身也有了一定的成长，不会再那么意气用事。除了夺冠与否的结果以外，我也在试着让自己去接纳和享受这些与队友一起拼搏的过程。
赛后发布会结束后我们坐大巴回俱乐部，林敬言坐在我旁边按了按我的肩膀，“真挺好的？”
“挺好的倒是不可能，但是真没事。”我说。
“刚才比赛都完了你还坐在屋子里半天不出来，可把我们吓坏了。”林敬言说。“真怕你出事。”
我笑。“怕什么啊？”我问他，“怕我在里面一头撞死？”
“想过这种可能。”
林敬言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结果你看着还挺好的，也没打算退役什么的，我们就放心了。”
“没之前那么死去活来的了。每多得一个亚军，我就更习惯这种感觉一点。但是现在还没得冠军呢，我怎么可能退。”
我说得坦诚又平淡，然后一头靠在林敬言肩上。“困了。”
“离俱乐部就几步路了，你要不回去再睡？”
我摇摇头，“现在想睡。”
“那睡吧。”林敬言把胳膊从我背后绕过去，半搂着我的头，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肩膀。
大巴在安静的夜色中行驶得很平稳，外面的车流驶过，听起来熙攘却遥远。惜败后的低气压氛围在车载空调的嗡鸣声中也被减淡几分。窗外街灯夜景呼啸而过，我隐隐约约感到林敬言把我旁边的窗帘拉上了。然后他收回手来，继续安抚地拍着我的肩。
我早就不是需要人哄着才能睡的小孩了，但是现在靠在这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困意铺天盖地，我整个人都卸了劲儿，不再维持着让脊背挺直的力道。大脑逐渐放空，心脏也变得柔软。一些坚硬的东西融化掉，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有点伤心，但又感到很多庆幸，庆幸我在和这些人一起走这一程。不过很快我就带着所有情绪一起沉入梦乡。
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啊。
明年再来。
林敬言手下的轻柔节奏好像也是在告诉我，没关系的。没关系。
然后这天夜里我和林敬言在天台上相遇了。
我是睡不着觉偷偷爬上去的，久违地拿了根烟上去抽，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听到身后有人来，一回头发现是林敬言。
“睡不着啊？”他问我。“你刚才不是挺困的吗。”
“现在又睡不着了。怎么，你也是？”
“我还行吧，就是醒了，发现你不在。”
“竟然还来找我，你是怕我一想不开跳下去吗。”我吐槽道，“不至于不至于。”
“也不是。”他笑了笑，“我自己也想出来走走。”
他走过来和我并排趴在天台的栏杆上，没对我指间的烟雾缭绕表示出什么震惊，我抖了抖手中烟盒，问他，来一根？林敬言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接过去一根，我按下打火机，帮他把手指夹着的香烟点燃。然后他把烟叼进嘴里，动作很熟练。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他问，“大孙还在的时候没抽过吧。”
“没，那时候还不会呢，可不理解抽烟的人了，觉得太呛。在大孙面前抽的话他能打死我。第七赛季开始的吧，差不多。”
“哦。”林敬言点点头。“我是以下克上之后了。小时候也试着抽过，但是不太喜欢。”
“你小时候竟然是不良少年？”我有点惊讶。
“咱们这些辍学打游戏的能有多良？”
“也是哈。”我把双臂垂在栏杆外面，身体重心也压上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是，这一段估计又要被叶修那个不要脸的嘲笑了……”
“嘲笑啥啊？笑你四亚？”
“对，还有笑我没远见不去兴欣呗。”
“你后悔啦？”林敬言笑着看我。
“怎么可能啊。我还是觉得我的选择非常正确，非常英明神武。霸图多好。”
“那不就行了。你管他怎么说呢。”
林敬言吐出一口白色烟雾，把叼在嘴里的烟拿掉，然后越过栏杆看着远方说：“好高啊，要不要喊点什么？”
“哟老林你还喜欢干这个？看不出来啊。”
“心情不好的时候发泄一下嘛。”
“那我喊了，扰民了的话请去投诉张新杰！”我把双手做成喇叭状拢在嘴边，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
“林敬言——上周你放在饮水间那包薯片——是我吃的——”
“……”
“…………”
林敬言的气场由呆滞逐渐变成杀气萦绕。
我拔腿就跑。
他本来也不是会特别在意一包薯片的人，象征性地追着我跑了两圈之后我们俩就都举手投降，撑着膝盖喘气。我一边笑一边说，老林你是不是不行了，第二赛季的时候我抢了你碗里的鸡腿你追着我打了一层楼还差点抄板砖！
林敬言也笑，笑得有点无奈：“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呗。”
而我听到他这句话又突然想起以下克上，想起这几天的总决赛，想起轮回击败我们的秘诀就是打消耗，想起走出比赛席后抑制不住颤抖的手腕。林敬言的笑容里有一丝疲惫，在霸图这个本就是以老将为主的队伍里，他是受年龄影响最显著的一个，他整个职业生涯的转折下滑，起因都是状态的衰退。
可是这只是因为职业选手的寿命太短，不过才二十多岁的我们，在这个太低龄化的圈子里就已经显得行将就木。
我想林敬言心底应该也有很多难过和不甘。
于是我跟他说，没事的。没事的老林，我们没有体力还有经验，我们有短板也能补全它。老林你相信自己，我觉得这个联盟现在还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玩流氓。
林敬言点了点头，说嗯。
希望如此。
希望我们的时间能走得再慢一些，希望我们还能在赛场上站得更久。
06
第十赛季常规赛霸图开始使用轮换阵容。因为韩文清、林敬言和我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撑连续参加比赛了。这种保留既是为了保证场上能有最佳状态，也是为了延长我们的职业寿命。
四月中旬有一场比赛我没上，韩文清和林敬言都上了，然而这是一场恶战，虽然最终霸图取得了胜利，但过程并不轻松。
这天晚上我洗完头发，搭着毛巾从宾馆的浴室里出来，看见林敬言正坐在床边做手操。见我出来，他对我感叹一声，今天比赛消耗也太大了，手好累啊。做半天手操了也没什么好转。
我擦了擦头发走过去：“我给你按摩按摩？”
他有点惊讶：“你还会这个？”
“之前大孙手部过度疲劳的时候理疗医生教的，虽然最后他不听劝还是症状恶化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挺有用的，大概记得基本动作。”我走过去坐到我的床上。
“啊，可以啊。……喂你头发滴水了你再擦擦。”
“哦哦。”长头发虽然好看但就是麻烦一些，我也感觉到发梢又有水珠滴下，可能会弄湿宾馆的床，连忙又用毛巾使劲揉着擦了一遍。
对面的林敬言忍不住笑出来，说我现在简直就是狂野爆炸头。我对他“切”了一声，“手给我。”
他把手伸过来，我握住，轻轻地用还记得的一套按摩动作按压着他手上的穴位。
“这个力度不疼吧？”
“还可以。挺舒服的。哈哈哈哈你这么看好贤惠啊张佳乐，洗完头看起来更秀气了。”
“……滚蛋，我给你按摩你还笑我。”
“没有，挺好的。”林敬言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突然开口：
“张佳乐，我已经跟俱乐部说过了，这个赛季结束，我就退役。”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停滞一秒。
然后我继续给他按摩。
“……哦。”
我点了点头。
林敬言看出我的愣神，露出一个很平和的笑容。“争取拿个冠军回来吧。”
“嗯，一起加油。”
07
第十赛季，霸图再次惜败于黑马兴欣。
林敬言在发布会上宣布退役。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退役发布会结束后回到俱乐部，霸图队内也为他举办了欢送会。是欢送会和第十赛季庆功宴的结合体，就是吃顿好的，允许队员们破例喝点酒，然后让林敬言象征性地发表几句感言。他明天一早就坐飞机回南京老家。
“退休了啊老林，真幸福，你的美满人生要提前开始了，再也不用早起晨跑了。”尽管退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我还是笑着打趣他。林敬言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希望我出去工作什么的，如果要坐班的话估计会更累吧。”
“那你是不是还要自学高考什么的？去单位的话都有学历要求吧。”我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还真是有够惨的。”
林敬言苦笑：“我去别吧，那也太为难我了……”
欢送会就没有再吃食堂的饭菜，不过我们也没有出去吃，就当让林敬言最后享受一下霸图俱乐部的豪华环境。我们点了外卖的大号披萨，还有很多炸鸡薯条鸡翅这类的小吃、橙汁饮料和啤酒，拿到食堂一起吃。一个战队的风格与队长和副队的性格作风关系不浅，因此霸图平时其实很在意队员的饮食健康和身材管理，不过今天毕竟是个特殊日子，可以破例一回。
“前辈有什么感言要说吗？”张新杰拿起一块芝士拉着丝的披萨，转头问林敬言。
“需要吗？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可能说不好。而且刚才发布会上我不是说过几句了？”
“现在再说一下显得正式一点。”
“说两句吧老林！来来来即兴发挥演讲，让我看看你的语言表达到底能差到什么程度。说得好的话你退役就可以直接转行去干传销。如果你做了什么改变世界的壮举牛到可以上TED的话我带全联盟去给你捧场。”我积极起哄怂恿他站起来发表退役感言。然后周围人都纷纷向我投来了“你竟然还知道TED”的眼神。我没理。
“说吧。”队长韩文清也表示非常愿意听。
“咳咳，这是真想让我尴尬一回啊。那就献丑了。”作为主角林敬言也没再推脱，直接站了起来，端着手里盛着啤酒的玻璃杯，还戴着看起来很精英的眼镜，竟然还有几分领导讲话的气势。我坐在底下拼命鼓掌，带动了大家也一起鼓掌。林敬言清了清嗓子：
“嗯，欢迎大家来到我的，呃，退役欢送会……”
众人爆笑起来。
“别笑别笑，我是文盲，给我个面子。”林敬言伸出手做了个“停”的动作，制止了我们无情嘲笑他开头语的行为。“我，林敬言，作为职业选手已经在荣耀联盟征战了九个年头，今天我的职业生涯，就要在此画上一个……应该，还算比较完美的句号了。”
“既然是和霸图的大家在一起，我就不多说之前的经历了。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从呼啸出道的，在那里担任了七年队长，然后我职业生涯的转折点是被以下克上。不过也不能说那就是转折点吧，毕竟我年龄本来就比较大，比叶修都大，状态下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让我很感谢也感到很幸运的，是能和霸图这支优秀的队伍一起走过最后这两年。这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意外惊喜，在我本来以为我的职业生涯已经要结束的时候，霸图接纳了已经不在巅峰期的我，给了我一个继续站在这片赛场的机会。这两年的时光对我来说，简直就像附加奖励一样。”
“要说这一程有什么遗憾，那自然是没能和大家一起拿到冠军。而我也没有继续征战的机会了，真的很遗憾。不过我同样是幸运的，能和这么好的你们相遇，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选手，是我非常好的队友和朋友，我从你们身上都学到了很多。我和你们为了追求同一个冠军梦而聚集在这里，和你们共同相处逐梦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而且和你们在一起，第九赛季我更是站上了总决赛的赛场，虽然没有取得最终胜利，但也是达到了之前的我从未企及的高度。整个荣耀联盟能走到这里的人也寥寥无几，我很幸运，我真的很幸运。”
本来我还在笑着开玩笑打趣，听到这里却已经开始有点绷不住眼泪，只能瞪着眼睛狂喝橙汁。眼中的温热雾气一点点爬上来，直到模糊的视线再也看不清林敬言的脸。宋奇英手边放着橙汁瓶子，看到我一杯又一杯下肚，很主动地过来给我斟满。
然而我喝得太快，导致他倒到第三杯时很疑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前辈……您这么渴？”
然后他看到我通红的眼眶。
我本来想跟他说没事可以不用帮我倒的，没想到已经说不出话了。“前辈需要纸吗？”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问了一句。我摇了摇头，还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波澜不惊的表情。
“我是十九岁的时候来到联盟成为一位职业选手的，我当时其实考上大学了，不过考得很烂，是个三本，同学素质也都不怎么样。可能是我天生就没有学习上的天赋吧。然后我接触到了荣耀，然后我来到了这里。当时的我还没有想过，我竟然能走这么远，一路走来就是九年，还走上过总决赛的最高舞台。”
“荣耀是我最爱的游戏，同时它对我来说也不只是一个游戏和一份事业，我也很难说它对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荣耀和荣耀带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一部分，包括这个游戏本身、它带给我的苦与乐、它赐予我的这一段经历，还有你们。正如我刚才在发布会上说的那样，能成为一名荣耀联盟的职业选手，是我此生最最幸运的事。”
“然后……没什么大话可说了，来给你们每个人单独说几句吧。首先是韩队，你是我从初入联盟时就很敬佩的选手，我从没想过竟能和你作为队友并肩战斗，但是你给我打了那通电话，在我很落魄的时候问我要不要转会来霸图。你是我的队友队长也是我职业生涯中很重要的领航者，就，永不退缩、一如既往嘛。你是霸图这支队伍的主要灵魂人物，大漠孤烟也是，永远伫立在队伍的最前，永远用双拳冲破所有障碍。我即将离场，而你还是会一如既往，毫不动摇地，继续带领霸图走下去。”
“然后是副队新杰，嗯，战术大师，联盟第一奶。其实我平时还挺烦你的，因为你每天夜里跑来查房不让我看手机，早上还雷打不动地叫还没睡醒的我去晨练。但是新杰你真的是一位很可靠很严谨的队友，为队伍做了很多，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赛场外。没有哪个选手会不感谢辛辛苦苦给自己回血的奶妈，当然你对我来说肯定也不只是奶妈，你是我始终可以信赖的队友和朋友。”
“然后，张佳乐，……哎我去咋回事怎么还哭上了，高兴点啊，我又不是死了。……哎呀好了好了小宋你给他张纸让他擦擦。咱俩是这儿唯一的同期哈，认识九年了。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竟然还是因为我，还挺荣幸的。咳咳，大家都说你运气不太好，好像也确实如此，真要算的话你在全联盟里都是能排前三的职业生涯命运多舛的选手。这一路走来在很多转折节点上，作为老朋友，我都时常担心你会不会撑不住，但是你还并没有被任何东西击溃过。虽然大道理你肯定都懂，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命运和别人的看法都不是全部，你的实力毋庸置疑很强很强，属于你的荣光一定会来。还是很感谢你，和我，咱俩难兄难弟啊，相互扶持着，走过这一段路。挺对不起的，我马上就不能继续当你的室友了。不过我相信，你肯定还会继续一如既往地，坚定地走下去。放轻松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定都没问题的。”
“小宋，说实话作为即将退场的老前辈，我一直很羡慕你、你们，这么年轻又技术这么好，而且就算技术欠缺也没问题，因为你们还有好多年可以继续在这个赛场上拼搏，去发掘荣耀的更多可能性。你真的很厉害，小小年纪就这么成熟这么可靠，作为霸图的继承人你未来肯定还会遇到很多压力，但是你肯定还会逐渐成长，会挺过这些挑战。”
“……就这些了，原谅我真的不太会组织语言，想说的话和想表达的感情也不能全都表达出来。希望霸图之后也会越来越好，祝你们好运，祝你们能得到冠军。总之，总之我真的很感谢，我很幸运，能和你们相遇，谢谢你们……”
说到最后林敬言的嗓音也开始哽咽。他面对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鼓掌，掌声热烈而持续。
我的眼泪像决堤一样往外涌。
其实从他决定退役到正式宣布退役，我一直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我以为我面对这种事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毕竟几年前经历过孙哲平的伤退，我就认为我已经经历过最盛大最难受的一场告别。
但我现在还是真的忍不住了。
明明已经见过这么多遗憾，明明我自己在外界贴给我的标签里就是遗憾的代名词，我还是忍不住为林敬言感到遗憾。并且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多遗憾，这么多事与愿违，这么多求而不得。
我一遍遍地回想起第二赛季初次见面时，林敬言还扬起脸认真地说，我会拿到冠军的。
以下克上，状态下滑，全都是不可抗力，不可避免地，破坏着他与荣耀的未来，直到把他淋到那场金雨的机会彻底剥夺。
我们已经认识九年，他是我最好的知己和最好的朋友。而我想到这可能是我们此后余生仅剩的几次见面。之后肯定也还会再见，可能每年会约一下，可能会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了。
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半夜偷着煮泡面了，不能一起逛霸图俱乐部对面的超市了，不用再一个配合练几十遍了，不能再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不顾一切地冲刺了。
这种我们习以为常的最平凡的日子，随着第十赛季的落幕，早已悄无声息地结束。
我们作为荣耀联盟的职业选手，因为这个游戏相识一场，而当有人离开荣耀，可能就要逐渐走散了。
我也不想这样的，在这么多人尤其是后辈面前哭成这样实在是很丢脸，我觉得我现在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肯定很狼狈。林敬言见状过来安慰我，拿了几张纸帮我擦眼泪。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哭得太投入把他的情绪防线也搞崩了，很快我就在朦胧间看到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然后我们俩就变成了哭成一团的惨状。
“喂我说张佳乐，我都多少年没哭过了，今天可算是被你害惨了。”林敬言摘下他的平光镜，擦着眼睛有点哽咽地笑说。“我看到你这样真的会伤心的，搞得我退役好像很不对一样，或者像我死了咱俩永生不能相见了……好啦乐乐，别哭了行不行？来抱一个吧。开心点儿嘛。”
他伸手把我搂到怀里，抚摸着我的后背。
我很想吐槽说别这么叫我，但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我抱着他挂在他肩膀上，看见我的泪水把他的黑红色队服洇湿。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最后一次穿这身衣服。我努力挤出声音说，要不是你要走我怎么会这样呢。
林敬言摸了摸我的头，说没办法呀。
我抿着嘴唇，无声地摇摇头表示反对，感觉自己的泪水更猖狂地往下掉。尽管我知道事实确实如此。
是呀，没办法呀。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在这个舞台上一直打下去。
我又想起第五赛季离别那天时孙哲平对我说，人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大家都终要纷纷离场，都总会四散天涯，荣耀联盟终会升起更多新的传说，不知多年后还会不会有人记住我们的名字。但是我永远会记得这一刻，记得与我相逢过的每一个人，记得至少在今时今日，我们还相拥着共享过眼泪。
第一流氓，他永远是第一流氓。
春岚曾吻过他的手指，送给他一季金色的花。
08
林敬言退役之后回南京开了家花店，我们听说此事后都很惊讶。
方士谦说他一直以为退役之后会开花店的是我，我反驳说我还没打算退呢。我们都跟林敬言说你个猥琐大师怎么走文艺范了，应该给店起名叫流氓花店或者流氓的花，肯定很有意思。林敬言无奈道叫这个还能有人来买？我们说不不不，现在小年轻可能就好这一口，例如兴欣那个叫包子的流氓，他百分之两百会买。
现在花店刚刚起步，还没有在附近打出什么口碑，不过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林敬言说，等春天来了花会开得更好。
本来打算夏休期老朋友们攒个局一起出去玩的，结果突然有了个世邀赛，我的七八月份就这么被占据。然后呢，我就作为中国队的一员获得了人生中第一个冠军，还是世界级的。世邀赛结束后回国还有几周的自由时间，我、孙哲平、方锐，就一起去了南京找林敬言玩。
职业选手工资不低，他在南京落户，房子挺大，容得下我们所有人住。我们就直接去了他家。林敬言很热情地接待我们，还自己掌勺做了顿饭——我们都以为要一起出去吃或者点外卖的，结果他的厨艺意外地很好，做饭的架势看起来也很熟练。
“我天……早知道老林你做饭这么好吃，我就不拉着你每天晚上偷吃泡面了，我就应该让你偷渡进厨房给我做饭啊！”我一边赞叹饭菜的美味一边懊恼于自己之前的浅薄，我以为全世界的电竞选手都应该跟我似的不会做饭只会点外卖，一下厨就是百花式炸厨房。
“不不不，还是得吃泡面。泡面是午夜的浪漫。”林敬言说得一本正经。
不过我认为他大概只是懒。
“那如果你煮的话至少还能再给我加个鸡蛋进去嘛。”我说。
“你想得挺美啊……”
“就是这个味儿，老林做饭可好吃了，之前在呼啸的时候我就见识过，真的好吃。”方锐说得一脸自豪。这小子现在看着美滋滋的，估计是因为转型封神带着兴欣也得了个冠军，然后又世邀赛，两冠在手，简直走向人生巅峰。
“切。”我不理他。
结果孙哲平眼神很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等会儿，我之前在百花不是也给你做过饭吗？”
“……”我一时语塞，试图狡辩：“不是，你那个，你、你不就会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吗！”
“你连西红柿炒鸡蛋都不会做好吧？感觉你在这个社会根本无法正常生存。”
“哎哟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怎么你们都这么对我啊！人家老林还看着呢，多不好！”
“明明是你自己先……”
“诶我说你们要点脸！滚蛋滚蛋！”
乱七八糟的拌嘴进行了半天，我们再次回到正经的话题上来。“老林，你现在还打荣耀吗？”我问。
“最近还真没怎么上线，开花店比较忙嘛。不过之后肯定还是会一直玩的。”林敬言说。
“哦那之后……你不打算有时间回联盟当个教练什么的？我记得俱乐部给你发过邀请吧。”
“不打算了。俱乐部那边我已经完全回绝啦。”林敬言摇摇头。“虽然我很爱荣耀，但是退役了，还是打算尝试更多新的东西，开启一下新生活吧。”
“哦。”我嗓子有点发涩，干巴巴地点了点头。提这个不太高兴的问题是我自己作死。我也知道林敬言在退役之后基本上不可能再回到联盟，但我还是问了，然后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饭桌上的气氛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无形中稍微低落了一些，我想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退役什么的，实在是太沉重了……
我正在那百感交集呢，突然感觉我的脸被人掐住。
林敬言双手捏住我的脸颊，笑得很轻松。
“喂你……”我话都说不利落了，“你干嘛！”
“这么好的日子，大家好不容易都在，别伤心嘛。”林敬言说，“之前没发现你那么爱哭，现在知道了，看来得预防一下。”
“我才没哭！”我张牙舞爪，努力挥舞着双手想挣脱他的魔爪。“老林你个黑心家伙，猥琐鬼畜眼镜原形毕露了是吧！啊疼疼疼疼疼你放开我！”
一番挣扎过后林敬言终于放开了手。大家都在笑。
方锐捂着嘴嘿嘿笑道：“张佳乐，你脸是不是肿了。”
“我靠！”我揉着我可怜的脸龇牙咧嘴，“老林！你手劲也太大了！”
09
次年春天，林敬言在空间发了他花店里花的照片。白色满天星开得真好。
花店的生意不错，顾客络绎不绝，据说还有小姑娘看到他之后惊叫出声：您，您是林敬言吗！
林敬言在她激动递来的纸上签了名，温柔地笑了笑说，叫我林老板就好啦。
春风来了又去，见证多少离合聚散。
我想他这一生的荣耀还在继续。
-end-
创作感言：林敬言你为什么要走！
我对林哥的刻板印象be like：☺️+🤓+😅
天哪平平怎么就要过生日了我赶不上呀咋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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