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哲平坐在床边，第无数次地感到-斜率k

孙哲平坐在床边，第无数次地感到太阳穴正在一跳一跳地疼。张佳乐在抽什么风，他一定是疯了。他自己也离疯不远了。

这一切始于晚上九点十二分打来的一个电话，正好是一个小时之前，他听到铃声响起时本以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广告推销，却在看到屏幕上熟悉又有点违和的名字时愣了半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十一月末，夜晚的北京，外面正在哗啦啦地下雨，树叶在风雨的冲击下摧枯拉朽地落了一地，而张佳乐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雨声背景音中，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没搬家吧？”他问，“我在你小区门口。”

张佳乐没打伞，眼神呆呆的，被大雨浇得脸色煞白，酒红色的发丝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总之就是一副脑子不太好使了的样子。孙哲平出门走得很急，忘了给他多带件外套，只能在外面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囫囵裹到张佳乐身上，也不顾他身上的水会把羊绒内里浸湿。

他拿的是一把很大的黑伞，撑开后勉强可以容下两个人站进去，张佳乐冻得哆哆嗦嗦，孙哲平被这家伙气得没脾气，最后叹了口气，搂着张佳乐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不让他再淋到雨。搂着他也可能会让他稍微暖和一些。

进了家门之后，孙哲平就一脚把张佳乐踹去浴室洗澡，跟他说可以洗久一点，把寒气逼出去，要不然容易感冒。你先洗着，我把地暖也开开。张佳乐很沉默地点点头，抱着孙哲平给他的睡衣进了卫生间，然后锁上门。

孙哲平这么多年也没搬他在北京的家，张佳乐在好几年前来过几次，对这里的一切设施都挺熟悉。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洗好了，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头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孙哲平看见自己的实木地板上洇出一块块水痕，想吼他两句，但是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

“过来。坐这儿。”孙哲平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又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把傻站着的张佳乐叫过来，示意他坐到床边来。“我给你吹吹。”

孙哲平给人吹头发，这个场景乍一看怪违和的，但实际上他的技术很熟练。还在百花的时候张佳乐洗完头就经常懒得自己吹，这个大任最后迫不得已落到了室友孙哲平头上，因为湿着头发睡会头疼，容易影响第二天的训练状态。他们分手之后孙哲平已经很多年没给别人吹过头发了，结果张佳乐又来了。

张佳乐的头发有点太湿了，看样子洗完根本没擦，孙哲平先拿毛巾把他的脑袋裹住，用还算得上温柔的手法给他擦了一遍。发梢的水滴下来，滴到原本属于孙哲平的睡衣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张佳乐这一趟什么东西都没带，孙哲平作为一个看上去很像直男的男同性恋每个季节只有两套睡衣，这是正好赶上今天两套都能穿，没有洗了没干的情况，才能给突然袭击的张佳乐分一套。

擦了半天头发之后滴在裤子上的水滴反而越来越密集，孙哲平手上动作一顿，看到是张佳乐在掉眼泪。

很沉默的那种，不看他的脸根本不会发现，甚至肩膀都没在抖。

孙哲平怔了一秒钟，没理他。他自顾自地把吹风机插上电源，开始给张佳乐吹头发。

吹风机的嗡鸣声回荡在整个屋子，在死气沉沉的空气里听起来很有活力。声音真大，孙哲平早就在吐槽这玩意儿吵，但是现在这种噪音似乎也有了点用处。吹风机声音好大，就算哭出声了孙哲平也听不见。

头发吹完了，气氛却还是很微妙，没什么改变。

孙哲平沉默地坐到张佳乐身边，想握住他的手，犹豫了一下却又没握。

他觉得有点恍惚，这不是他们习惯的相处模式。二人之间的沉默像个气泡一样膨胀着越来越大，攫住孙哲平的心脏，让他有点难受起来。很是莫名其妙。其实他不怎么会因为别人的情绪而触动，之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曾经某个夏休期张佳乐给他推荐了一系列感人电影让他看，孙哲平确实听话看了，张佳乐问他感觉怎么样，孙哲平作为一个扛过徕卡单反玩过摄影的技术流猛男认真给出评价，拍得不错，色调好看。张佳乐抓狂说你到底看了没啊，超感动的好吗，孙哲平答得有点干巴，嗯，还行。

但是张佳乐会让他痛苦。张佳乐的痛苦更让他痛苦。也只有张佳乐有这种牵动他心绪的能力。第五赛季的时候是，第七赛季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而现在张佳乐在他面前久违地掉了眼泪，他竟然一时不太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不会问张佳乐为什么哭，不会问张佳乐有什么伤心的事，更不会让他别哭了。这样的语言仿佛一种无奈的傲慢。他知道张佳乐现在很难过，这让他也很难过。

沉默的气泡还在膨胀，挤占着空间，过了好久好久，直到一丝尴尬都被消解，从中凭空生出几分暧昧来。

孙哲平最后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无言地帮张佳乐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好了，”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张佳乐的后背。

“我在呢。”

然后沉默了好半天的张佳乐闻言一秒破功，瞬间哭得跟闸门坏了似的停不下来，孙哲平抱住了他，紧紧地圈在怀里，揉了揉头。

“我想你了，”张佳乐抽抽搭搭，“我想你了。”

最后他们并排躺在床上，张佳乐贴孙哲平贴得挺紧，呼吸还有点粗重。

“我还是有点冷。”张佳乐说。

“不应该啊？你这家伙是不是要生病。”孙哲平无奈，转了个身和张佳乐在黑暗里面对面然后搂住他，被子扯上来，使劲把他裹住。“明天想干什么？我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